如今我却再也记不清楚了,我当时在爱沙尼亚境内呢,还是踏上瑛格曼兰地界,然而在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倒是自己厕身在一座阴森森的林子里,只见一头可怕的凶狼,由于天气寒冷,饿得发慌,很想饱啖一顿,所以风驰电掣般地追踪而来。我说什么也甩不掉它,眼看就要给它撵上了。我连考虑也来不及,急忙将身子向雪橇上平躺下去,而那匹马呢,我只好让它单独去应付一下,但愿有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出我之所料,尽管我是不希望有这样的结局的:那头狼根本不把我这瘦小的身躯放在眼里,它四足一蹬,窜过了我的身子,向马儿疯狂地扑了过去,先是抓碎一层表皮,然后把那可怜畜生的整个臀部,一下子全都吞到了肚里,那畜生又是恐惧又是痛苦,拚命地奔跑。我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活得了性命,然后悄悄地抬起头来,心惊肉跳地向前边一看,只见那头狼正在步步进逼,吞噬着马的内脏。等它恰好把身子钻到了马肚里,我就以我独特的敏捷,抡起手中的鞭子,狠狠抽打它的皮子。它蒙在马肚内,遭到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险些把魂灵都吓出了窍;它只好竭尽全力地向前奔去,而那马的尸骸,这时却好地一下,倒向路旁去了,看哪!目前在我的车辕下,那头狼,竟当上马的替身了。为了报仇雪恨,我的鞭子不停地抽打,我以流星般的速度直抵圣彼得堡,路上既顺利又安全,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想不到围观的群众,脸上竟一点也没有惊诧的表情。
我的先生们,我决不会光是唠叨那些俄罗斯国家的豪华首府,以及她的宪法、艺术、科学和当地的名胜古迹等等,使你们感到无聊,我更不会向你们纵谈社会上种种招摇撞骗的行径和饶有兴味的冒险故事,尽管社会上的那班女主人公,经常用烧酒来款待她的客人。相反,我要使你们的注意力,全都倾注在那些伟大而高贵的人物身上,也就是马匹和猎犬身上,我在它们的眼中,始终是一位高尚的朋友;其次,要使你们注意到狐狸、狼和狗熊等那些动物,它们在俄罗斯境内,跟其他可供打猎的野兽一样,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来得多哩!最后,要使你们注意到一些娱乐团体、骑士演习以及英雄业绩等情况,这些情况在那班贵族老爷的心目中,当然要比令人作呕的希腊语啦,拉丁语啦,要比臭气冲天的琐属小事,比如抹布、法国艺人的闹剧以及理发匠等等,更加合乎胃口。
因为,在我应征入伍的前夕,需要待上一个时期,所以我一连好几个月,总是闲闲散散,自由自在,跟世界上最最高贵的容克混在一起,没昼没夜地挥霍金钱。有不少个夜晚,我是在牌桌上度过的,而有更多的夜晚,则是沉醉于酒杯的丁当声中。由于俄罗斯的气候寒冷,再加民族的习尚不同,烧酒在社交场合上的消耗量,大大超过我们这个省吃俭用的德意志国家;因此我不时在那儿见到一些人,他们拥有高尚的喝酒艺术,真不愧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不过,要是遇到一个灰胡子、紫脸孔的将军,他们就相形见绌了,那位将军喜欢在公开的场合,跟我们一起饮酒。据说他自从跟土耳其打仗以后,便丢失了前半个脑盖骨,所以每逢陌生人在座,这位老先生总是以最有礼貌的诚恳态度,表示他在餐桌上用饭,务必把帽子戴得严严实实的,他在吃东西时,常常一口气喝掉几瓶烧酒,然后按照惯例,再喝一瓶米制烧酒,作为结束,或者为了应酬,他也会开怀畅饮,喝个没完没了;但是,我们从来没见到他喝醉过。这件事说来你们是不会相信的。我的先生们,那只好请你们原谅了;这件事在起先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直到后来,我在无意中找到了一把钥匙,这才使我疑团顿释,了然于胸。那位将军喜欢时不时地掀掀自己的那顶帽子。他这样做,我是经常看到的,也认为无可厚非。当然喽,那无非是他感到额上暖和了些,多半是让他的脑袋透透气罢了。然而,我终究发觉,在他脱帽的同时,却连固定在帽上当前脑盖使用的那块银板,也给他一块掀了起来,而且还见到他喝下肚里去的那些烧酒,竟化作了一团烟雾,像一朵轻云,正在冉冉上升。这一下那谜底可揭穿啦!我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几位好朋友,在我讲的时候,恰巧是个晚上,我就自告奋勇,要通过实地试验,来证实我并非信口雌黄。于是,我拿了烟斗,走到那将军的身后,等他刚把帽子戴上,就用张纸片把那缕烟雾点燃了,嘿,我们见到了一片又新奇又美丽的景象!就在这刹那间,我们英雄头顶上的那股云柱,立即变成一道火焰,而浮游在他帽后发间的那部分烟雾,却化作了一团萤光,发出无比华美的蓝色火花,那比任何一位高洁圣者头上的光圈都要壮丽美观!我这试验是瞒不过那位将军的;不过他并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却反而怂恿我们,不妨再行试验,好让他的仪表,显得格外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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