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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後漢_卷六_《拾遗记》原著+【译文】

2、後漢_卷六_《拾遗记》原著+【译文】
 
  明帝陰貴人夢食瓜甚美。帝使求諸方國。時燉煌獻異瓜種,恆山獻巨桃核。瓜名“穹隆”,長三尺,而形屈曲,味美如飴。父老云:“昔道士從蓬萊山得此瓜,云是崆峒靈瓜,四劫一實,西王母遺於此地,世代遐絕,其實頗在。”又說:“巨桃霜下結花,隆暑方熟,亦云仙人所食。”帝使植於霜林園。園皆植寒果,積冰之節,百果方盛,俗謂之“相陵”,與霜林之聲訛也。后曰:“王母之桃,王公之瓜,可得而食,吾萬歲矣,安可植乎?”后崩,內侍者見鏡奩中有瓜、桃之核,視之涕零,疑非其類耳。

  章帝永寧元年,條支國來貢異瑞。有鳥名鳷鵲,形高七尺,解人語。其國太平,則鳷鵲群翔。昔漢武帝時,四夷賓服,有獻馴鵲,若有喜樂事,則鼓翼翔鳴。按莊周雲“雕陵之鵲”,蓋其類也。《淮南子》云:“鵲知人喜。”今之所記,大小雖殊,遠近為異,故略舉焉。

  安帝好微行,於郊坰或露宿,起帷宮,皆用錦罽文繡。至永初三年,國用不足,令吏民入錢者得為官。有琅琊王溥,即王吉之後。吉先為昌邑中尉。溥奕世衰凌,及安帝時,家貧不得仕,乃挾竹簡插筆,於洛陽市傭書。美於形貌,又多文辭棶僦其書者,丈夫贈其衣冠,婦人遺其珠玉,一日之中,衣寶盈車而歸。積粟於廩,九族宗親,莫不仰其衣食,洛陽稱為善筆而得富。溥先時家貧,穿井得鐵印,銘曰:“傭力得富,錢至億庾。一土三田,軍門主簿。”後以一億錢輸官,得中壘校尉。三田一土,“壘”字也;中壘校尉掌北軍壘門,故曰軍門主簿。積善降福,神明報焉。

  靈帝初平三年,遊於西園。起裸遊館千間,採綠苔而被階,引渠水以繞砌,周流澄澈。乘船以遊漾,使宮人乘之,選玉色輕體者,以執篙楫,搖漾於渠中。其水清澄,以盛暑之時,使舟覆沒,視宮人玉色。又奏《招商》之歌,以來涼氣也。歌曰:“涼風起兮日照渠,青荷晝偃葉夜舒,惟日不足樂有餘。清絲流管歌玉鳧,千年萬歲喜難逾。”渠中植蓮,大如蓋,長一丈,南國所獻。其葉夜舒晝卷,一莖有四蓮叢生,名曰“夜舒荷”。亦云月出則舒也,故曰“望舒荷”。帝盛夏避暑於裸遊館,長夜飲宴。帝嗟曰:“使萬歲如此,則上仙也。”宮人年二七已上,三六以下,皆靚妝,解其上衣,惟著內服,或共裸浴。西域所獻茵墀香,煮以為湯,宮人以之浴浣畢,使以餘汁入渠,名曰“流香渠”。又使內豎為驢鳴。於館北又作雞鳴堂,多畜雞,每醉迷於天曉,內侍競作雞鳴,以亂真聲也。乃以炬燭投於殿前,帝乃驚悟。及董卓破京師,散其美人,焚其宮館。至魏咸熙中,先所投燭處,夕夕有光如星。後人以為神光,於此地立小屋,名曰“餘光祠”,以祈福。至魏明末,稍掃除矣。

  錄曰:明、章兩主,丕承前業,風被四海,威行八區,殊邊異服,祥瑞輻湊。安、靈二帝,同為敗德。夫悅目快心,罕不淪乎情欲,自非遠鑒興亡,孰能移隔下俗。傭才緣心,緬乎嗜欲,塞諫任邪,沒情於淫靡。至如列代亡主,莫不憑威猛以喪家國,肆奢麗以覆宗祀。詢考先墳,往往而載,僉求歷古,所記非一。販爵鬻官,乖分職之本;露宿郊居,違省方之義。成、安二帝,載世雖遠,而亂政攸同。驗之史牒,訊諸前記,迷情狗馬,愛好龍鶴,非明王之所聞示於後也。內窮淫酷,外盡禽荒,取悅耳目,流貶萬世。是以牝妖告禍,漢靈以巷伯傾宗。酒池裸逐之醜,鳴雞長夜之惑,事由商乙,遠仿燕丹,異代一時,可為悲矣。

  獻帝伏皇后,聰惠仁明,有聞於內則。及乘輿為李?霍所敗,晝夜逃走,宮人奔竄,萬無一生。至河,無舟楫,后乃負帝以濟河,河流迅急,惟覺腳下如有乘踐,則神物之助焉。兵戈逼岸,后乃以身擁遏於帝。帝傷趾,后以繡拭血,刮玉釵以覆於瘡,應手則愈。以淚湔帝衣及面,潔靜如浣。軍人歎伏:雖亂猶有明智婦人。精誠之至,幽祇之所感矣。

  錄曰:夫丹石可磨,而不可奪其堅色;蘭桂可折,而不可掩其貞芳。伏后履純明之姿,懷忠亮之質,臨危授命,壯夫未能加焉,知死不吝,馮媛之儔也。求之千古,亦所罕聞。漢興,至於哀、平、元、成,尚以宮室,崇苑囿,而西京始有弘侈,東都繼其繁奢,既違採椽不斫之制,尤異靈沼遵儉之風。考之皇圖,求之志錄,千家萬戶之書,台衛城隍之廣,自重門構宇以來,未有若斯之費溢也。孝哀廣四時之房,靈帝修裸遊之館,妖惑為之則神怨,工巧為之則人虐,夷國淪家,可為慟矣!及夫靈瑞、嘉禽、豔卉、殊木,生非其壤,詭色訛音,不稟正朔之地,無涉圖書所記,或緣德業以來儀,由時俗以具質,鹹得而備詳矣。歷覽群經,披求方冊,未若斯之宏麗矣。

  郭況,光武皇后之弟也。累金數億,家僮四百餘人,以黃金為器,工冶之聲,震於都鄙。時人謂:“郭氏之室,不雨而雷。”言其鑄鍛之聲盛也。庭中起高閣長廡,置衡石於其上,以稱量珠玉也。閣下有藏金窟,列武士以衛之。錯雜寶以飾台榭,懸明珠於四垂,晝視之如星,夜望之如月。里語曰:“洛陽多錢郭氏室,夜日晝星富無匹。”其寵者皆以玉器盛食,故東京謂郭家為“瓊廚金穴”。況小心畏慎,雖居富勢,閉門優遊,未曾干世事,為一時之智也。

  錄曰:夫后族之盛,專挾內主之威,皆以黨嬖強盛,肆囂於天下,妖幸侵政,擅椒房之親。在昔魏冉,富傾嬴國;漢世王鳳,同拜五侯。館第僭於京都,嬙姬麗於宮掖。瑰賂南金,彌玩於王府;緹繡雕文,被飾於土木。高廓洞門,極夏屋之盛;文馬朱軒,窮車服之靡。自古擅驕,未有如斯之例。雖三歸移於管室,八佾陳於季庭,方之為劣矣。郭況內憑姻寵,外專聲厲,遠採山丹之穴,積陶朱、程鄭之產,未足稱其盛歟!曾不恃其戚里,矜其財勢,秉溫恭之正,守道持盈,而自競慎,是可謂知幾其神乎!

  劉向於成帝之末,校書天祿閣,專精覃思。夜有老人,著黃衣,植青藜杖,登閣而進,見向暗中獨坐誦書。老父乃吹杖端,煙燃,因以見向,說開闢已前。向因受《洪范五行》之文,恐辭說繁廣忘之,乃裂裳及紳,以記其言。至曙而去,向請問姓名。云:”我是太一之精,天帝聞金卯之子有博學者,下而觀焉。”乃出懷中竹牒,有天文地圖之書,“余略授子焉”。至向子歆,從向受其術,向亦不悟此人焉。

  賈逵年五歲,明惠過人。其姊韓瑤之婦,嫁瑤無嗣而歸居焉,亦以貞明見稱。聞鄰中讀書,旦夕抱逵隔籬而聽之。逵靜聽不言,姊以為喜。至年十歲,乃暗誦六經。姊謂逵曰:“吾家貧困,未嘗有教者入門,汝安知天下有《三墳》、《五典》而誦無遺句耶?”逵曰:“憶昔姊抱逵於籬間聽鄰家讀書,今萬不遺一。”乃剝庭中桑皮以為牒,或題於扉屏,且誦且記。期年,經文通遍。於閭里每有觀者,稱雲振古無倫。門徒來學,不遠萬里,或襁負子孫,舍於門側,皆口授經文,贈獻者積粟盈倉。或云:“賈逵非力耕所得,誦經口倦,世所謂舌耕也。”

  何休木訥多智,《三墳》、《五典》,陰陽算術,河洛讖緯,及遠年古諺,歷代圖籍,莫不咸誦也。門徒有問者,則為注記,而口不能說。作《左氏膏肓》、《公羊廢疾》、《穀梁墨守》,謂之“三闕”。言理幽微,非知機藏往,不可通焉。及鄭康成鋒起而攻之,求學者不遠千里,嬴糧而至,如細流之赴巨海。京師謂康成為“經神”,何休為“學海”。

  任末年十四時,學無常師,負笈不遠險阻。每言:“人而不學,則何以成?”或依林木之下,編茅為庵,削荊為筆,克樹汁為墨。夜則映星望月,暗則?婁麻蒿以自照。觀書有合意者,題其衣裳,以記其事。門徒悅其勤學,更以靜衣易之。非聖人之言不視。臨終誡曰:“夫人好學,雖死若存;不學者雖存,謂之行屍走肉耳!”河洛秘奧,非正典籍所載,皆注記於柱壁及園林樹木,慕好學者,來輒寫之。時人謂任氏為“經苑”。

  曹曾,魯人也。本名平,慕曾參之行,改名為曾。家財巨億,事親盡禮,日用三牲之養,一味不虧於是。不先親而不食新味也。為客於人家,得新味則含懷而歸。不畜雞犬,言喧囂驚動於親老。時亢旱,井池皆竭。母思甘清之水,曾跪而操瓶,則甘泉自湧,清美於常。學徒有貧者,皆給食。天下名書,上古以來,文篆訛落者,曾皆刊正,垂萬餘卷。及國難既夷,收天下遺書於曾家,連車繼軌,輸於王府。諸弟子於門外立祠,謂曰“曹師祠”。及世亂,家家焚廬,曾慮先文湮沒,乃積石為倉以藏書,故謂曹氏為“書倉”。

  錄曰:觀乎劉向顯學於漢成時,才包三古,藝該九聖,懸日月以來,其類少矣。逮乎後漢,賈、何、任、曹之學,並為聖神,通生民到今,蓋斯而已。若顏淵之殆庶幾;關美、張霸,何足顯大儒哉!至如五君之徒,孔門之外未有也,方之入室,彼有慚焉。賈氏之姊,所謂知識婦人鑒乎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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